第十三章 共命运
狼王果然威猛，也比其它狼更有智慧。
此时它的凶厉更多是为了体现一种气势，而不是真正的生死的搏杀。
战斗也是讲成本的，这样的打法得不偿失，而且严重削弱了狼群的战斗力。
不可否认，它是狼群中的王者，可惜，它们终究只是一群弱狼，那些小土狗大小的狼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不能给对手带来威胁，它的手下已经尽力了，为了族群的繁衍，撤退并不可耻。
狼王仰天长啸，一声嘶嚎，狼群得到了统一的命令，纷纷开始撤退。
“怕了吧！”景阳挥铲对着逃跑的狼群高喊：“光荣属于武警战士！”
狼王留下一道狠厉的目光，慢慢消失在暗夜中……
景阳如虚脱一般坐在地上，这时才发现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。
“真险啊。”景阳擦着汗，自言自语。
“你很不错，我可以放心的把背后交给你了。”难道从冯天口中说出鼓励的话。
“排长，训练也不带玩命的吧！”如果他不是排长，景阳不介意对着他的鼻子来上一拳。
望着大漠的星光，冯天仰天叹息，似乎在吐露心声：“在人心面前狼群根本不可怕，异样的目光，背后的私语，无形的隔离墙，那些才是致命武器。”
“我不懂。”
冯天长叹着气道：“彼此间没有信任，就算装备再精良也一样会败的。”
景阳寻思了一会儿才说：“排长是说这次演习我们必败？”
冯天默认了。
景阳激愤的站起来，此刻他忘了自己只是一名普通战士：“还没打过就要认输吗？你就是这么教导战士的？”
“结果就是如此，不需要辩驳。”
“胡说！用我必胜的气势呢？永不言败的精神呢？入伍誓词可不是这么说的！”
“入伍誓词……”冯天望着景阳涨红的脸，突然想起了那令每名军人激动不已的时刻，高举右手在军旗下慷慨陈词时，热血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。
我决心做党和人民的忠诚卫士，我宣誓：永远忠于党、忠于社会主义、忠于祖国、忠于人民，在任何情况下，坚决服从命令，严守法纪，勇上一线，敢打头阵，不畏艰险，不怕牺牲，为保卫国家安全，维护社会稳定，甘愿奉献一切！
冯天紧绷着脸直视景阳道：“我不怕牺牲，我可以奉献一切！”
“谁要牺牲？我们要胜利！要打得敌人落花流水！不然就不配当兵！”景阳把面对狼群压抑全部释放出来。
“你……”
“你不怕死，你敢喂狼，可死了有什么意义？谁来做决定胜负的狙击手？”
“我……”冯天的眼神很复杂，他渐渐垂下头无力的说：“不行！”
“亏你还是个男人，怎么能说不行！”景阳近乎咆哮：“你训练我不是为了打败仗的！”
“那只是一场演习。”冯天辩解道。
“那我们和狼群的战斗还有什么意义？一切从实战出发，演习就是战斗，你说的！”景阳暴怒得像一头狮子。
“这……”冯天发现，景阳的一番话看似无理，却令人无法辩驳，最后居然是自己陷入了自相矛盾中。
冯天想说些什么，可是一抬眼却看到景阳工兵铲上的血迹，血——
一抹鲜红伴着那个女人最后的哀鸣声再次袭向脑海，冯天一阵头痛，人质坠楼的画面如定格重放的电影一样，一帧一帧的细化重现，额头的汗珠滴下，“啊——”冯天发出一声长啸，涣散的眼神预示着他的精神即将崩溃。
糟了！
冯排长不会又犯病了吧。
“药！一定在哪里……”景阳连忙去车时翻药箱，他以为药物可以帮助冯天，但是他不知道对PTSD患者，药物只是辅助的，情绪是没有应急药的。
药箱里有很多药，内服外用都有，主要是为了应对野外训练的突发状况，景阳根本分不清哪种有效的，一时间慌乱了。
他把常见药丢在一边，胡乱拿了几瓶不知道用途的药递到冯天身前。
冯天一把打掉所有药瓶，药片散落一地。
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，景阳不确信他现在是否处于正常状态，心理疾病和精神病的差距到底有多大，不过他打定主意，这一次拼着挨打受伤也绝不能还手。
“我不需要！”冯天对着旷野，撕心裂肺的嚎叫：“我要胜利，我要打赢，我要回去！回到战友们的身边去！我不是废物！我不要住禁闭室！我是个好兵——”
冯天的吼声穿过空荡的旷野，震撼着景阳的心神，久久不能平静，这才是他的心声吧。
“排长！”景阳自己都说不清这是怎么了，眼泪突然止不住的流出来，他抹了一把眼泪，上前拉住冯天的双手，热诚地看着他。
冯天挣扎着脱出景阳的拉扯，景阳再次拉上。
“滚开！”冯天抄手一个背摔，将景阳重得的摔在地上。
景阳翻身跃起，抹了一把眼泪，不顾自身伤痛大声喊：“排长！我们能回去！”
他再次死死的抓住冯天的双手。
“松开！”冯天挥手格击，一记下勾拳重重的打在景阳的小腹。
景阳只觉得胃里无数浆水翻腾，几近窒息，他强忍着疼痛，慢慢伸出手拉住冯天的衣襟：“排长……我们一起回去，一起打赢……”
“你……”红彤彤的肩章映入眼帘，涣散的双眼渐渐有了神色，他紧握着拳头，盯着这个刚刚还同他一场战斗的兵，他在颤抖。
景阳掰开他的拳头，紧紧握住冯天的手说：“你是好排长，是全总队最优秀的战士！”
“我不是。”冯天再次甩开景阳，不过这一次他的情绪稳定了许多。
宣泄得来的是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，冯天颓然坐下，许久才缓缓道：“我不是个好兵，我打了败仗。”
“不……”
“不，你不知道！因为我，人死了。”他突然很想倾诉，在这个战士面前冯天终于道出压在心底多年的往事……
“那一次，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我面前，我的枪没能救下她。”
“那是意外。”
“那是败仗。”
“排长……”景阳不是心理医生，不知道说什么好，他立正站好，郑重的敬了一个军礼。
“你……”
“我想赢，求您帮我好吗？”
“为什么？”
景阳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认真过，勇气鼓起了好久终于大声道：“因为我不想打败仗！”
冯天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：“为什么找上我？”
“因为我确定，在十二中队，除了你，没人能办得到。”
冯天打晾着这位年轻的战士，在成年人的眼里，他还只是个孩子，可是他如此真诚，那种纯粹的真诚到让人不能拒绝他的要求，何况，那也是自己心底挥之不去的渴望……
“呵——”冯天呵着气，突然感觉很舒心，封闭的心敞开了一道缝隙，久违的新鲜空气传了进来。
他紧紧拉住景阳的手说道：“好！我帮你。”
“太好了。”景阳开心像个孩子一样，一把将他抱住：“太好了，说定了，我们一起打赢！”
景阳和冯天，两个人的命运，就在今天紧紧的绑在了一起。
